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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第3/10页)
    老头又急着想谈谈儿子的事情,或者至少说说他所理解的那个儿子,想听几句关于他的好话,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关于他自己的好话,便问道:“那么,你认识雷有多久了?”    这个叫罗拉的女人看人时眼睛发直。    “整整一辈子了,”她很肯定地说。“我从这个人的身上,或者另外一个人的身上,都看到了雷的影子。有时候,望着他那双眼睛,我真想看到那目光中还包含着的别的什么东西。可是总也没能成功。他死了以后,我抱着他的尸体,抱在我的脸前。他跟活着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比已经满足了所有要求的人更重一些。那些男人那时总是已经睡着了。”    “你向上帝祈祷吗?”    “我永远不会做任何别的形式的奴隶了!”罗拉尖叫着。“不管怎么说,关于上帝,你又知道些什么呢?”    “知道得不多,”老头说。“可是我希望最终能知道点什么。还有什么值得知道的东西呢?”    “啊,天哪!我可没这个耐心,”罗拉说。她那毫无生气的头发弄得更加乱了。“有时候我想,我终究要回家的。我愿意就那么坐着。我想,我以前在那儿要更自由些。或者我把往事都忘了吗?或者从那以后,我就在做这样的梦吗?在那一片旷野,有几株死树。我想坐在那儿,坐在鸡场的铁丝网旁边。那里除了广阔的空间什么也没有,”她说。“这要比析祷更好。”    “自由。可是祈祷也是一种自由,或者说,应该是一种自由——如果一个人有信仰的话。”    “不!”她叫喊着。“不,不,不!”    她一下子变得面红耳赤。    “你想让我落入圈套,”她说。“可我不会被你抓住的。”    “在我自己已经被抓住的时候,怎么能去抓你呢?”他问道。“我已经被捆住了手脚。”    “老年人总是最坏的,”她嘟哝着说。“他们认为,只要一谈起话来就要对你表现出他们是强者。这我可不需要。不需要强者、老者,或者任何别的什么者。”    她的一双眼睛由于心目中制造的无限空间的情景而闪闪发光。她像一个婴儿似地喘息着。    “妈!”那个小男孩儿边喊边走了进来“妈——”    “怎么了?”她问,屏住她那已经变得舒畅的呼吸。    “我想吃块奶酪。”    “没有奶酪,”她说。    “就要一点点。”    “小男孩不能一边吃奶酪一边到处乱跑。”    ‘我就能,”他说。    “哦,这可太糟糕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便走进小厨房,取下一个上面画着几朵花的铁皮茶叶罐,切下一小片肥皂似的奶酪。    “给你,”她说。“再没有了。”    他没有向她道谢。因为这是他的应得之物。他总得吃东西嘛。    老头坐在那儿瞧着。恍惚中,那孩子似乎就是他的儿子。他想和这位母亲说:我要把为你准备的满腹的话告诉你。可是,她当然不会相信。因此,他转而问小男孩:“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话问得真蠢。他立刻意识到,他一定要因此而吃苦了。    因为那男孩望着他,说:“不知道。”    他满嘴奶酪,显然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雷从来没有提起过你,”妇人说,像是梦中的话语,却又并非麻木不仁。    她摩挲着男孩充满活力的头发,问得见淡淡的发香。她微笑着。    “这是你爷爷,”她说。“来看我们的。”    老头真希望她没有说出这番话来。    “为啥?”男孩问。    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小男孩晃着脑袋,要从mama手下挣开。    “我不想要什么爷爷,”他说,对不是食物或者不是享乐的任何东西,特别是不曾相识的东西,他都抱怀疑的态度。因为这些东西打扰了他的自信心。    “真没有礼貌,”母亲说,话音里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老头接受了他应该得到的这一切。    “过来,让我给你梳梳头,”母亲对男孩说,她很喜欢儿子的头发。    “不,”他说“现在不。”    “稍微梳梳,”她请求着,拿起一个带柄的小发刷。“哦,听话,过来,雷。”    这么说,这孩子也叫雷。    “不,”小男孩说。“这是女孩用的刷子。”    “我真拿他没办法,”母亲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快乐说。    过了一会儿,老头看出他必须离她而去,任她留在这里服奴隶般的苦役。因为她已经被爱以及孩子头发的气味灌醉了。于是他准备走了。    当他沿着那条因为铺了深棕色的旧漆布而愈显昏暗的走廊往外走的时候,这位叫罗拉的妇人跑着追上来,说:“我真不知道该怎样谢你。”    “为什么?”    “你让我看透了世事。”    他手足无措,一双眼睛望着她,却视而不见。    “这逃不脱的奴隶般的苦役,”她说。“如果你想告诉我什么,便一定是这句话了。”    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很惊讶,居然可以用自己的黑暗照亮别人。    这可真是一件异乎寻常的事情。    斯坦·帕克摘开那条钉在门上的小铁链子——这是为了防止从下面牧场跑来的牲口闯进院里而设置的——回家之后,看见艾米像平常一样,正坐在门廊下面。可是今天她完全垮了下来。他一双脚向前挪动着,心里吃不准自己是否能够面对眼前的现实。    “你怎么了?”他问道。    尽管他心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他这样向前挪动的时候,仿佛看见附着在这个舒舒服服坐在那儿的老太太身上的仍然是一位瘦小的姑娘,而他自己也被这种强烈的对比震动得心肝欲裂了。    “我想过些时候再告诉你,”他说。“就这么回事儿。”    他边向前走,边伸出一双手,就好像永远不会走到她的身边。    “没有什么,”她说,谅他也不会去碰她。她已经哭过一阵了。“这种痛苦我以前就都经历过了,而且许多次了。每一次也只有些微的区别。可是一旦大祸临头,你却觉得那么出乎意料。”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天气晴朗,艾米·帕克正坐在门廊下面。她眼巴巴看了好几年的一株花第一次开花了。那真是妙不可言的一株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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